彌撒後,牽著媽媽的手緩緩走出教堂,準備上車回家,短短一段路程,媽媽不斷的與不同教友招呼、聊天,心情格外開朗,我只好停下來陪侍在旁,對著與媽媽聊天的教友微笑,靜靜等候。想起孩子小時,帶孩子到社區中庭與小朋友玩耍,他們開心玩樂,我也像這樣在一旁靜靜看著、守著。我是這樣陪伴孩子長大,那麼,現在身邊老邁的媽媽在我小時,究竟是如何耐心的陪伴我長大?

其實在我小時候,爸媽根本沒時間悠哉的陪伴我,他們為一家九口的生活,鎮日忙碌難有喘息,怎有時間陪我玩耍呢?爸媽帶著大哥離開大陸,身上僅有的財物被偷,身無分文來到台灣,一切從零開始,如今他們已年老到需要兒孫照顧,而我們卻過著豐衣足食、幸福喜樂的生活,這豈不是耶穌說的:「一粒麥子,若不落在土地裡死了,只是一粒;麥子若落在土地裡死了,才會結出許多的麥子粒。」

這兩天,陪媽媽聊爸媽過去的生活,一個又一個艱苦的故事,片片斷斷的從媽媽口中流出。她說來到台灣舉目無親,一行人在高雄車站佇立許久,卻不知要走向何方,正在徬徨時,一位先生走到他們面前與他們攀談,竟然是認識爺爺的同鄉,於是介紹爸媽到潮州磚窰落腳……

爸媽過去生活困苦,在大陸懷胎的孩子,到台灣早產而亡;因沒飯吃而吃野菜,導致全身水腫;得到瘧疾而忽冷忽熱,生不如死;因語不通受本地人欺負;四姐先天性心臟病沒錢醫治,內心慌亂無助……在艱辛的歲月裡,不知道爸媽吞落多少淚水?他們是如何熬過來?

媽媽說,當年爸爸家人來提親,外公認為爸爸家太窮,不想把女兒嫁過去,外祖母卻說:「奉教人富有的家庭不多。」堅定的寧願媽媽嫁窮苦的教友,也不要她嫁給外教人;當媽媽要來台灣,最後一次回娘家辭行時,外公對她說:「不論你去到哪裡,第一件事就是要找教堂。」

我知道爸媽沒受什麼教育,在悠悠六、七十年的歲月裡,雖然生活困苦,但他們從未離開天主,每到主日,總是放棄可以多賺一點生活費的機會,帶著全家大小到教堂參加彌撒;縱使生活再苦,絶不允許孩子隨意拿取別人的財物;看到比自己更困苦的人,便不吝惜的伸出援手……媽媽說:「雖然我和你爸工作非常辛苦,但每天晚上回家,看著你們一個一個會走路了、會說話了,心裡就非常歡喜。」就這樣,我們家從赤貧中走過,兄姐和我漸漸長大,我們正正當當的營生,並且擁有富裕喜樂的生活,我知道爸媽經歷了這一切苦難,就像被深埋入泥土中的麥子,是那麼的痛苦,卻因為他們的犧牲,我們得以有平安喜樂的生活。

陪伴爸媽回顧他們一生的生活,我對他們說:「謝謝您帶我認識天主,您送給我最大最好的禮物,就是天主的信仰。」

我想,爸媽的一生,其實是延續主耶穌受光榮的時辰,主耶穌的愛不受時間空間限制,透過六代前的祖先,祂將祂愛的光榮傳遞給我的家族,再透過一代一代的親人,將祂的愛持續的傳揚出去。耶穌受光榮的時刻歷久彌新,也在我爸媽身上流轉傳承,爸媽的光榮,其實是耶穌的光榮,願這光榮不斷的薪傳下去,在我身上、我孩子的身上,一代一代的承遞下去,直到萬世萬代……

作者:黃秋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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